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谎言之诚 第217节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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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后霍染因再度沉默。

他的脚步不自觉变得缓慢,他距离墓园越近,便觉隔得越远,望得越久,越感陌生。

看着看着,前方绿荫丰茂,松柏成列,过去从未来过的霍家墓园,便如蜡融化,融进他的心底,融成蜡样的屋子。

那间泄露了煤气的屋子。

这是他一直逃避又百般想要弄清的东西,因为逃避,所以始终不敢涉足。

年幼时候的生活,年幼时候的亲人,全被关在这四四方方的盒子里,他站在外头,看着里头,里头亮着灯,不时似乎也传来欢声笑语。

但所有透亮的玻璃都含了雾,他所有想说的,该说的,也在雾中,兀自茫然,不知出路。

行走之间,背后的唢呐越来越响,他们回头一看,便看见一片浓浓黑云生在了地上,翻滚着沿山道一路向上。

两人定睛细敲,才发现“黑云”由一把把黑伞拥簇而成,黑云之下,便是唢呐喇叭声响传出之处,这竟是一支由挨挤拥簇,几十上百把黑伞密密遮住的出殡队伍!

纪询一时诧异。

这种天不下雨,却人手一支黑伞挡阳光的风俗,他还没见过。

山道只有一条,当出殡队伍走到近前时,两人往旁边站了站,让出道路。

两方人越来越近,当差个四五步,能看清对方白幡上写的字的时候,霍染因脸上掠过诧异:“是熟人。”

“你熟人过世了?”纪询下意识问。

“……应该不是。”霍染因犹疑说,接着扬声道,“喻慈生?”

突地,出殡棺材里一响,一只苍白的手扶住棺材的边沿,接着,白发白肤的人自里头坐起来。

纪询终于明白这个队伍之中为什么有这么多黑伞了。

太阳每日升起,挥洒着它无穷热力,无私地哺育着大地上生命。

除了白化病患者。

唯独对他们,太阳不再无私,而极端严苛。

年少之际面朝生,年长之后走向死。

“好巧。”喻慈生说。

“不算巧。”霍染因,“上午你提醒我今天是春分,我才想到要过来祭拜。”

“我也被人天天提醒。”喻慈生说。

霍染因看了眼他身下的棺材,和穿在他身上的古式团花寿衣:“提醒这种仪式?”

“嗯,这种仪式。”喻慈生抬起手臂,手指梳理寿衣上的皱褶,“小时候身体不好,四五岁的时候差点没挺过来,医院也救不了,我爸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迷信思想,给我打了副棺材,让我穿着寿衣躺进去装死,说这是‘骗无常’。可能我命不该绝,这么做了之后,还真骗过无常,缓了过来。从此我爸深信不疑,年年要办。”

他说着关系自己的事情,但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。

纪询注意到这偌大的棺材里,居然倒扣着一本书,在这些出殡的队伍将他抬起上山的时候,他居然躺在棺材中看书吗?

“往年还好,只是穿着寿衣去棺材里头躺一会儿,做个仪式就算了。今年三十整,他心里不安,倒来折腾我让我大办。”

他简单说道,看看周围一整个出殡队伍,又眯起眼睛,抬头朝天空看去,天空自然是看不见的,只有连绵起伏的黑布,裹在他与阳光之间。

喻慈生的头脸都是白的,雪一般的颜色在被黑伞削弱的阳光下,依然闪烁出细密澄净的光芒,依稀像是雪里的精灵,被放到了阳光底下。

美则美矣,总担心他会随光而化,难怪喻慈生的家人不够放心。

雪里的精灵?

纪询心头一动,他捕捉到了模糊的印象,立刻循着这丝印象,在大脑殿堂里搜寻记忆。他觉得这并非自己同眼前这人的第一次见面。

“我来介绍一下。”霍染因说,“喻慈生,我小时候的邻居和朋友;纪询,我的男友。”

纪询看了霍染因一眼。

依照霍染因的性格,能将两人的关系直言相告,想来喻慈生对其有非同寻常的意义,恐怕不止局限于“邻居”与“朋友”。

“你好。”喻慈生冲纪询伸出手。

“你好。”纪询上前和喻慈生握手。

他穿行过那些穿着黑衣,举着黑伞的人,他们安之若素地等待着,并没有对喻慈生半道停下,同纪询和霍染因聊天的事情露出什么情绪。

真是服务到位。

两人的手握住,喻慈生的手其实并不太冷,甚至没有霍染因的冷,非要说的话,像是玉的触感,温润的,不冷也不热,也没什么人气儿。

喻慈生和纪询浅浅一握,很快松开,他不忙着和纪询说话,先对霍染因说:“见都见了,和我一起上去,给我上柱香吧。”

霍染因眉头一扬。

“我这里完了,和你一起去祭拜家人。”喻慈生又说,“适逢其会,是该拜拜。”

说得也没错,既然在这里碰见了,又都是邻居,合该互相上上香。

虽说喻慈生的香奇怪了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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